虽然已经是秋天，广场间却还是绿油油的，散发出春季的味道。白发圈扎起头发，偶尔换换心情，白裙外套着粉色的针织开衫。
棕色卷毛的白袍男生坐在不远处的榕树下，靠着气生根，拼黏着龙骨的仿真模型。
看到他一刹，莉莉晃着冰糖葫芦的手滞了滞。
“你们……等我一下……”
“等等，你要干嘛？”担心地抓住了莱斯利的衣腕。
“我想向他道下歉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们在这里等我就好。”
看着他固执的眼神，稍稍有些理解了他的心情。虽然并不觉得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，不过或许也是不错的方案，想着轻轻“蒽”了一句，缓缓松开了手。
莱斯利的脚步看起来十分沉重，在走过的草地留下了深深的印子。
·
“对不起，拜伦……”莱斯利深深在他面前弯躬，“关于上次的事……”
倚靠着的卷毛熟若无睹，依然悠闲拼装着。
“我并不想奢求你的原谅……”
“我也想向你道歉……”似乎是担心莱斯利一个人，莉莉也走了过去，打断了那两个人，“那件事我也有错……但是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，希望你能原谅我们的过失。如果有什么可以弥补的话，我们、……”
卷毛稍稍抬起了些头，但却没说什么，眼神里带着些让人难堪的嘲讽。
少女独自站在莱斯利和莉莉身后，余光扫了扫他身边草丛间放着的银镂雪茄盒。
应该说是天生合不来么……虽然我并不是反感针对翘课的人，也并不是很讨厌抽烟的人……擅长人际关系也不能说有错……但我确实厌恶如此居高临下的感觉……只是没必要激化矛盾所以安安静静呆着罢了。嘛……从这点上来说，我或许确实还是不够成熟，虽然不至于都写在脸上，但也不愿意去屈意逢迎。
再说了——论家世，我输给你么？
虽然不想说这种话就是了……
“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？”拜伦终于开了口，却看向的是我。
摇了摇头。
“**。”起身掸了掸草。
一时居然噎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。
“说话前经过大脑可以么。”冷嘲，“哦，不好意思，以你的智力或许还没有到这个程度。”
“赌上家族的名义。”举手投足间透着冷冰冰公式般的礼节，拜伦递过红色独角鲸凹陷蜡封的信函，“你愿意接受么？”
决斗么？什么愚蠢的节奏……
稍稍迟疑了一下，随即接过，“无所谓，如果你希望的话。”
·
天色有些微暗。
“Alice，你可以么……”
漫逛在城市西角的魔道街，背着半身大龙虾钳的佝偻男人擦肩而过，屋檐筑起的木巢间隐隐约约风车叶摆放的四个蓝色鸟蛋——人与自然和谐的理想观。
“……”没有回答她。
很美的枕头一般的云块。
“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、”莱斯利的嗓子发出干涩的语调。
“好了，没事的，你别这样。”拉着他的袖子。
“……”
“Mu，你对拜伦了解多少呐？”
“……他是艾维斯家族的继承人，虽然并不是很有天分的那种，但是实力也不弱。对你来说，、对现在的你来说，是有些棘手的敌人。”莱斯利继续用发干的声音说道。
“这样么……”
“恩……抱歉……”
“诶呀，没关系呢～”打起精神，少女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。
“要喝咖啡么？”打断正想开口的莱斯利，莉莉指了指不远处流动的咖啡摊。
“？……蒽，好啊～”
“我不太想喝……”莱斯依旧利低垂着头。
“没事的，一起嘛～”和莉莉说着就往那边走去。
·
站在咖啡摊前，面容有些黝黑的摊主正摇晃着混合咖啡的罐子。人群后，莱斯利依然一动不动坐在那，仿佛一座晦暗的石雕。
“其实……”莉莉轻轻开了口。
“什么？”
“莱斯利他很喜欢喝咖啡的。以前有时间我就会给他冲一杯，一起在中院读书的时候……”莉莉的语气有些伤感，“现在让他静一静比较好，希望他能打起精神来。”
“诶，怎么了么？”发现我没有出声，而是一直静静望着她，莉莉奇怪地问道。
“没什么呢。”温柔笑了笑，“蒽，有你在，他一定会打起精神来的。”
莉莉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，“谢谢呢～”
·
街上人来人往，我们在墙边独自捧着热热的纸杯，周边的景物与我们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，凝视着墙缝间蚁群相互喷吐酸液的大战。
或许人之间也是像这样，从自己的角度，为自己的利益而战。但如果，像这样俯视下去，又能看到些什么呢？或许会觉得有些幼稚吧。
发了一会呆，回过神的时候，莱斯利的神情似乎已经放松了一些。
“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好不好？～”少女忽然俏皮地冒出一句话。
七拐八拐，不知哪个巷子的深处，吹出阴冷的风。
“你要带我们去哪啊？”
“嘻嘻，你猜～”
废弃博物馆样的旧门，挂着金花边黑底的牌子——齿轮街。
“到了～这是我师父的博物馆～”
“你师父？！”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。
“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啊？”
“什么时候……只是约了下而已，其实还没正式开始。”
“这种阴深深的地方，你就不怕被骗？”莉莉看我的样子像是看进了传销组织的懵懂少女。
“……应该没事吧。”仰头沉思什么一般。
推开门，“师父～”
“哦……Alice，你来了啊……”
“啊，今天我是带同学来参观的呢～”合手致歉的动作，“等等还有事……”
“哦、哦，没关系……”
泛黑的红皮椅，那是一位挂起双眼放大镜的老人，蓬松的花斑发。楠木地板渲染着寂静。
“你师父，看起来好老哦～”莉莉低声着。
“嘻嘻～”
“……而且……有些奇怪……”
面前巨大的玻璃罩下，几根木柱，撑起了一条盘曲的机械龙。巨大的双翼展开，颈部脊椎一节一节断离，齿轮双腿，侧面凸出尖尖的锥体。
“你是在学习做机械兽么？”莱斯利凝视着巨物。
“蒽……差不多吧。”
“这可有些异端了哦～”莉莉笑了笑。
“什么嘛……”
“不太被主流认同倒是真的。”莱斯利转过头看着我。
“所以我觉得它很有潜力呢……或许，可以达到另一个高度呢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笑什么？我是认真的呢。”
“不是，只是实在有些……惊讶……”
“……”撇过头不再搭理他。
“别生气嘛，哈哈。”莱斯利依然笑着。
转角的回廊架着半身的机械士兵。罗马式的头盔、铠甲泛着暗光，三、四个齿轮突兀裸露在外。缝隙中，可以瞥见复杂的链条、机关。
馆口恢复了寂静，老人捧起瓷碗，酌了一口茶，忽然又嫌烫一般放下了杯子。
“意外你居然不喜欢这些机械，你不是在研究帆船构造么？”欣赏着一具兽骨的机械虫。
“我只是比较关心实用的东西而已。”莱斯利摆了摆手。
奇美拉一样杂糅的机械兽摆在深处，三个不同的机械兽头夹着三叶形的涡轮，五根尖爪稳稳立着；旁边野猪外貌的机械兽半蹲，垂出长长的金属獠牙……
时间很快流淌，夜幕逐渐降临。
走在身前，莱斯利替我和莉莉打开了门。
仿佛时空隧道，一瞬重新回了现实魔术世界。呼吸着熟悉的空气。少女悄悄瞅了一眼莱斯利的气色——比刚才喝咖啡的时候，感觉有活力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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